“风景—山水—风景”姚钟华个展

余丁

油画作为一门外来画种，如何在中国的土壤中形成自己风格并折射出民族文化的特质，几乎是20世纪以来中国油画界探讨的永久命题。中国人把世界的本源归于“道”，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精神，在山水画中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与西方风景油画作为“大自然的镜子”、在“物”和“我”之间二元对立的观察与再现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风景画与山水画同是面对自然的表达，但却体现了不同的哲学观和美学观。法国学者弗朗索瓦·于连（Fran?ois Jullien）有许多中西哲学、美学的重要著作，而他最近的著作，则是关于山水画和风景画的比较，他的比较不局限于绘画的本体，而是深入到了中西哲学和美学的深入思考。与此相类，姚钟华先生的这个展览，是作为一个艺术家从创作实践地角度，进入到了更深层次的思想领域。这个展览不只是关于风景画和山水画的比较，也是中西文化之间的交流对话，一定程度上更是姚钟华先生绘画生涯的缩影：从探索西方油画语言，到借鉴中国画传承悠久的民族精神内涵，最后回到个人对绘画本体的认知，自然而然地书写眼中的风景和胸中的山水。

这个过程蕴含着姚钟华先生关于油画在中国语境之中如何发展和建立自我语言逻辑的长期思考和实践，体现为三个方面，一是油画风景的“中国风”。作为董希文先生的学生，姚钟华先生对“油画中国风”精神领悟深刻，他在风景油画中有选择地融入了古代山水画精神，特别是宋画讲究笔墨韵味，重造化、重质趣的笔墨法度和清远意境，并在长期长途的写生和行旅过程中，自觉把风景置于山水中的物我之境。二是面对风景，在传统水墨画中引入“油画性”的创造。姚钟华先生从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就把西方油画的语言运用到了中国山水画的写生和创作当中，强调写生观察的真实经验，注意光影和色彩的变化以及用笔的调和感，在对景物的描绘上着重表达物体的个性和质感。三是油画“中国风”与水墨“油画性”在创作上的相互交融，姚钟华先生的作品真正感动我们的是在面对自然、面对生活时坦诚相待的真实和诚恳，是拿起画笔、踏上行程之后，排除一切困难和干扰的执着与热情，表现在画面中是中西艺术语言实现自由对话的酣畅淋漓。

“风景—山水—风景”，是“看得见风景的山水”，既有可行、可望的风景，又是可居、可游的山水，这是姚钟华先生心观万物、心印自然的传神写照，展现了他 “爱写山川寄豪壮，健笔纵横气苍苍”宏大格局，是对中西绘画本体语言和艺术本质的探索与追问；他以中西文化相融贯通的视角，把我们带入更深入的哲学和美学维度，成为现当代美术史写作的重要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