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好忘年”刘鹤翘·陈永锵作品展暨稼轩古琴文化展

多年前，2010庚寅大年初三，我陪同刘鹤翘将军驱车恩平，探望其时正在放怀别馆避静兼潜心创作的好友陈永锵。

此行其实已筹划多时，只因各有所忙，不得不把行程一改再改，拖延了数月。

自打空军领导岗位退下后，将军归隐林泉，潜心于钟爱的书法创作，在其《八十抒怀》中有句自述“林泉归隐豪情在，翰墨桑田好耕耘。”将军个性豪放豁达，与永锵相识交往后，因性情契合，兴趣相投，友谊之外多了一份文化追求的共鸣，由此不时相约小聚，切搓艺事，分享个中心得。

戎马倥偬，驾驭银鹰翱翔长空大半生，退役后最让将军牵掛思念的，依然是那让他纵横驰骋的大舞台——蓝天。这回远赴恩平，一则杯酒叙旧，二则求师学艺。学什么？画鹰！世间上能让将军动情，与他结伴几十年的银鹰最靠谱的自然界生物，就是那搏击长空的雄鹰。将军的夙愿是以笔下的雄鹰替代当年驾驭的战机，以寄托对蓝天的思念。

知悉兄长远访意图，并了解到将军已步耄耋之年，永锵二话没说，撤下画板上未完成的作品，舒展新纸，蘸墨挥笔，边画边讲解画鹰秘诀：“小脑方肩强利爪，用笔中锋要肯定。”随着话语笔走，先是蹲着一隻，随后旁边向前探身又一隻，继而空中盘旋一隻，再来一隻引颈远眺，接着回首顾盼作呼应的又是一隻……永锵神采飞扬，口手并用边画边说；将军在旁边则时坐时站，目不转睛地注视，一句不漏全单照收。

须臾间，活泼泼的八隻雄鹰已跃然纸上，随即上方书上“鹤翘飞将军八十华诞，图此为贺为颂，亦以誌将军与余之忘年之交也。庚寅新春，陈永锵”的款识。画毕，兴意不减，复展纸一张，补充示范画动物“点睛”的要义，解释不同点法可以营造出不同的效果和产生相异的感情。一席示范，看得（听得）在座一众目瞪口呆、击节称服。

日后将军有七绝“题八鹰图兼谢老师锵哥”一首，诗云“天宇归来步履轻，八旬老叟恋丹青。锵哥诲我勤研习，酒上毫端化巨鹰。”以记述当天此事，乃为后话。

或许经永锵风神韵采的诱发，将军一时技痒，按耐不住，也展纸画案，挥笔疾书数幅行草“凌风梅”，一时间笔下风雷激荡，纸上云烟弥漫，书毕，复请永锵各各补画梅花。永锵遂把书法一字排开按到画板上，稍作端祥，然后提笔，依着字的布局，或下垂或上扬，或左穿或右插、浓淡乾湿地分别佈下枝干骨架，再而俯仰向背、疏密聚散地圈花点蕊，四幅梅花昂然怒放，大功告成。接着又合作 “梅魂”和 “竹清”各一，落款钤印后分赠在场一众。众人皆大欢喜外，更对这种心灵契合的“双剑合璧”书画演绎，讚赏不已。

精神和鸣，共享成果，不正是我们孜孜以求的心灵快乐吗？不就是古贤倡导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那种坦荡、朴素、诚挚的高尚情怀的最好体现吗？至晚餐“蓝带时间”之际，?酒酣耳热，永锵突然提议，待中秋月圆之际，与刘将军合作一个展览，将军作书法，由他补画完成，为迎月佐兴。语浦出，大家马上拍案叫绝，一致赞成。盖将军戎马一生，剑气纵横；永锵一介书生，始终与笔墨为伍，二人文武联手，双剑合璧，故展览得议名为“剑气书乡”。

此乃该年中秋佳节，假芳村大道信义国际会馆4号楼以“剑气书乡”为名的展览由来。因缘巧合，我担当了这别开新面的展览策展，在历时八个月的准备过程中，全程跟进作品的创作，感触甚深。

友侪间笔墨应酬合作、书画唱和，自古多有。然则书法和绘画这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以互补创作，成为新的相辅相成的一件作品，似不多见。一则固然书法有其规矩，有其独特的语义与内涵，并不只是简单的笔墨线条；绘画也自有一套叙事程式和解读方法，有自己的法则。若按足规矩书写，后补的画易成了“点缀”；若严守法则画画，书法也易成了“款识”。

艺术创作，须得作者恣意纵横，无所顾忌，方会精彩。但二者合作，却是另一回事，两人必须意念通融，笔墨呼应、线条相互恭迎避让而又能融汇一体。先行者须深谙“让”的要义，既展示自己独特身段和话语风采，又得留出足够的空间给对方舒展演绎，且不着痕迹；而后着者则须娴熟“补”的功夫，依着对方的套路作出和应，更得如出一辙，天衣无缝。恰如一台“柳毅传书”，龙女三娘与小生柳毅都各有足够的表演空间，既可舒展唱腔与身段，又互相牵引捧逗，戏才高潮迭起，催人泪下。但舞台表演有脚本规范，有导演掌控，而书法与绘画合作，随机偶然的变数极大，根本无本可依，只能相机行事，亦即所谓得看“执生”的能力！既考验艺术家的灵性，也体现彼此间的神会以及各自的襟怀度量，尽在演绎“默契“二字。

在大半年的合作过程中，二人得以享受预期的舒心与开怀，也邂逅不期然的惊艳与愉悦，更加深感悟彼此的信任与友谊。永锵后来谈及创作过程说：“他着意的书，我随机的画，合作得很投缘，极愉快！”确是的言。作为有份参与其中的半个局内人，我也如沐春风般享受到襟怀宽阔，坦荡包容的熏陶。

展览得到好评自不在话下，不觉光阴荏苒，整整十一年过去，至今仍常为大家津津乐道。今天正好是辛丑大年初三，得岭南会提供场地，我们整理当年的部分作品，再次展出，将分享那份友情，与众同乐！

陈修明 2021.02.14.大年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