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打造中国的“越后妻有”

提起日本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即使你只是艺术爱好者，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这个以艺术之名让一个落破的乡村在短短十来年间成为一个艺术胜地，可谓是回答“艺术有何实际作用”的最佳方案之一。以至于这几年，在日本各地相继以越后妻有为模板，诞生了如，北札幌国际艺术节，茨城县北艺术节，以及名气仅次于越后妻有后的濑户国际三年展……而这种将艺术注入偏落小城或乡村的模式，我们将其统称为“乡村艺术”。

北札幌国际艺术节

而当日本这类乡村艺术扬名于海外时，国内还在发愁该何如提升城市形象、打造文化品牌、带动区域旅游的三四线城市，乃至更低行政级别的乡镇，这类乡村艺术的模式无疑成为各地的择优选择。以至于近几年国内也兴起了诸如乌镇艺术节、贵州隆里新媒体艺术节、合川钓鱼城新媒体艺术节、广安田野双年展等类似项目……

但当这类艺术活动如雨后春笋在国内拔地而起的踏入了三四线城市与乡村的公共空间时，不少新的艺术问题也随之而来，如，“艺术与现场的美学关系”、“艺术节对城乡的作用”，以及“对艺术家惯性创作的挑战”，甚者会怀疑“我们真的适合这类乡村艺术吗”。

先拿上周刚启幕的“第二届·中国·合川钓鱼城国际新媒体艺术节 ”为例进行简要说明。（以下简称“合川新媒体艺术节”）

“第二届·中国·合川钓鱼城国际新媒体艺术节 ”

合川，重庆管辖下的所在区，因涪江、嘉陵江、渠江三江交汇而得其名。如果按照目前国内城市等级来划分，合川也只得为一座四线小城。而该城最为出名的景点之一要数钓鱼城，该地因宋代时期成为大汗蒙哥的葬身之所，扬名于海外。

合川

问题一：此类艺术节对城市有何作用？

回看“合川新媒体艺术节”，该展览虽然以合川钓鱼城国际新媒体艺术节为命名，但无论是第一届还是本届，钓鱼城并非是展览的展出地。这从侧面也可说明，该活动的主办方区委以及区人民政府是想借此艺术节去推动钓鱼城的文化与品牌，乃至旅游。

钓鱼城

钓鱼城卧佛

问题二：对艺术家惯性创作有何挑战？

本届“合川新媒体艺术节”以“媒体的迁移”为主题，离开了封闭的展览空间，前往了公共湿地公园。策展团队试图以媒体艺术为媒介将各国、各地艺术与文化进行交汇的同时，让展出的公共空间作为艺术家的“实验场”，去检验艺术家创作能否走出工作室与社会共荣共生，媒体与技术能否激活市民的公共经验。而要达到此目的，无疑对艺术家的作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第二届·中国·合川钓鱼城国际新媒体艺术节 ”参展作品

问题三：此类艺术与现场的美学关系？

展览作品与空间的美学关系，无论是在美术馆还是公共空间，都是重要之处。而在本届“合川新媒体展”中，策划团队为了解决在公共湿地中如何呈现一系列数码、影音互动的媒体艺术，主办方以6个集装箱作为展出主空间，并利用“集装箱”的这种独立、封闭、实验性空间给观众提供参与、和谐、沟通的场所。

“第二届·中国·合川钓鱼城国际新媒体艺术节 ”展出空间——“集装箱”

“第一届·中国·合川钓鱼城国际新媒体艺术节 ”展出地——重棉四厂

我们能打造一个“越后妻有”吗？

对于以上问题的二和三，纵观国内的乡村艺术大部分都可凭借参展艺术家和策展团队的能力得以解决。但对于问题一“艺术节对城市有何作用？”，因如今国内还未有成功的案例，再加上以下的各种缘由，致使产生了“我们适合这类乡村艺术吗”的疑问。

之所以有这样的疑问，还是对国内这类乡村艺术的原因与机制产生的怀疑。

国内举办这类乡村艺术的原因基本都是想通过艺术去带动该地的旅游发展。这其中又可分为两种：

一种是以旅游景点为基础，如乌镇艺术节、贵州隆里新媒体艺术节。在这种旅游景点举办艺术节，由于旅游景点自身有一定规模的游客基础（2017年乌镇游客量约800余万；隆里在2015年游客量为40万），艺术节的存在也只是成为景点文化产业配套中的一部分。

如乌镇旅游集团总裁陈向宏在此前接受99网采访所言：“乌镇艺术节只是乌镇文化河中的一条鱼，除了艺术节，我们还有戏剧节、互联网大会等鱼种”。基于此目的，该类景点在举办艺术节时，艺术仅仅是作为陪衬存在，很难在其中独挑大梁。

乌镇艺术节

乌镇艺术节详解：明星扎堆的展览一定是好展览吗？虽然不知道，但想说以下几点

贵州隆里新媒体艺术节

一种是想以艺术去振兴乡镇，如2018年的广安田野双年展。广安田野双年展举办地宝箴塞虽是一个旅游景点，但与乌镇、隆里相比基本还未成型。在旅游景点打造的初期投入不少资金，去打造规模性的田野艺术节，可以看出主办方对艺术的依赖，甚者有以艺术去振兴乡镇的味道。

2018广安田野双年展

2018广安田野双年展展出作品

2018广安双年展详解：守护与展望，当代艺术在乡村中能做些什么？

但无论是以艺术带动旅游，还是以艺术振兴该地，其投入成本与目的间现在短时间内很难做到平衡。据笔者了解，举办这类乡村艺术节，目前资金成本基本上依靠当地的旅游集团或文旅部门，成本一般在千万，乃至以上。

而这样高昂的投资成本却在短时间内很难有所回报，当某一天成本与目的相差甚大，或无法达到主办方的理想要求时，这类乡村艺术也只会因资金来源而不了了之。

看到此时，或许有人会疑问越后妻有不正是靠以艺术振兴了乡村的吗，为什么不能作为成功的案例借鉴？

首先，越后妻有在创办原因上就与上面所介绍的国内的乡村艺术有所不同。

90年代，伴随着日本老龄化，日本乡村人口集聚流失。而当时越后妻有艺术节的所在越后地区，加上许多房屋因交不起房产税出现了大量空置。为了让空置的房屋再利用，让越后地区多点人气，该地的县政府（相当于国内省级）才将一笔“十年地方振兴基金”投入到了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

越后妻有2019年雪地花火表演

但即使现在，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已经创办了将近20年，每届在50天的展期内，虽有50余万的游客，但在展期外的剩余1045日中，其实也很难真正做到“乡村振兴”或“吸引游客”。此前，有媒体问越后妻有总策划人北川富朗“当地年轻人有多少因此留了下来？”，他回答“其实并没有太多。这里的雪季太长了，农业衰败了，年轻人依然要去城市里寻找机会。”

越后妻有展出作品

因而，艺术是否能振兴乡村，或许还是个问号。而越后妻有虽也未到达其创办目的，但它目前的成功，绝大缘由是靠其整体的运营机制。

越后妻有展出作品

国内的乡村艺术，由于资金来源基本全靠主办方，所以其整个项目的运营基本上是围绕着主办方（投资方）的目进行的。这样让活动充满了各种危机，如，活动完全服务于投资方，投资方撤资活动将不复存在。再加上这类艺术项目需要经过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看到“盈利”，因此在巨大投资外加“盈利”遥遥无期时，单靠一个主办方必然不是长久之计。

而越后妻有则不同，最初的两届依虽然和国内一样依靠新潟县“十年地方振兴基金”开展，但从2006年开始已经顺利地转向由民间文化艺术振兴财团、艺术基金、企业赞助相合力的基本构架，并获得很多国家驻日使馆和艺术基金的支持。这样的资金来源不仅让项目多了许多独立元素，而且可以保证其在无“盈利”的情况下仍能有机持续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