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易经》与书画艺术

论《易经》与书画艺术

陈彦雄 常平

一、书画艺术的易学理论溯源

艺术作品中“内气萌生,外气成形”构成艺术。中国传统绘画艺术,以其独有的特色和不朽的作品在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世界文化史上写下了光辉灿烂的篇章。自古至今,无数国画精品如奇葩异卉斗妍争辉,各个画派如涓涓清泉汇成滔滔江河。它的魅力让人心旷神怡,它的深奥又让人回味无穷。

绘画是一种视觉艺术,其艺术语言要素如线条、形体、明暗、色彩,肌理等;由各种绘画语言要素组成的各种形式结构如构图、比例、韵律、空白、均衡、对称等,无不从《易经》中的“阴阳平衡原理”得到启示。绘画艺术乃墨的艺术,中国画视墨为本色,万色之源,墨为阳性,纸为阴性,合二而一,阴阳之道,太极之美。墨分五色,五色之变无穷无尽,此理同于五音、五行之变。水墨并重,远而无所至也。

在中国山水画史中,较早将风水理论的方法和原理大量溶入山水画论的是北宋的郭熙。宋代绘画达到了一个高度,与唐诗同样彪炳青史。宋代笃信道教,崇尚虚无,科学宇宙观影响到绘画,就是注重写生和精微再现,融合着哲学、科学、诗词等的营养,更为后世的书画艺术开拓了更为广泛的艺术空间。

自此之后,历代画家论画多有涉及易学意象的言论。以易学理论阐释山水画理。明代书画大师、江南“华亭派”画坛的重要人物之一的董其昌,他的传世画作在山水及厅堂布局上曾精妙的融合了中国易学理论。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这样提到:“吾常谓成弘大家,与王唐诸公辈,假令今日而在,必不为当日之文。第其一种真血脉,如堪舆家所谓正龙,有不随时受变者。其厅取之于机,其正取之于理,其致取之于情,其实取之于事。其藻取之于辞。”董其昌还提到:“青鸟 家专重脱卸,所谓急脉缓受,缓脉急受”的观点。

常平画作《醒》

四王(指清代画家王时敏、王鉴、王翚和王原祁)中的王原祁等在山水画中倡导龙脉,将自然中的龙脉易学理论引入画中,而我们在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郭熙的《早春图》中已见到作者自觉加入易学的元素,即有所谓“取气”、“得气”、“迎机”、“得势”,在他们的心目中,气势结构比笔墨更重要,如王原祁“作画意在笔先,以得势为主,间架分寸全在迎机,笔墨之妙,由淡入浓取气,以求天真。”“得意,得气,得机,则无美不臻矣。”其“画中龙脉说”就与易学中的“寻龙捉脉说”有直接的联系。王原祁把龙脉起伏与画中气势、开合相对应,使山水中的斜正、浑碎、断续、隐现等因素统一在画面的整体气势之中,创造出充满生命活力的“真画”和“妙境”。

“龙脉”即山脉,“寻龙捉脉”即考察山川形势之法,从宏观上审定来龙的形势与走向,将自然景观的地形地貌特征加以形象化,因形立名,吉龙应当是山脉(龙脉)光肥圆润,尖利秀美、势雄力足、雄伟磅礴、形神厚重、群山如珠滚动,气脉贯注、绿叶为盖、枝柯掩映,气象万千。觅龙就是对山脉的观察选择。实际上是对“气”的追求,寻找能够“迎气生气”的地域。觅龙就是要选择来龙深远,奔腾远赴的山脉。具体概括为:觅龙要分辨五势五龙,分清走向,确定阴阳向背。”

以易学中“龙脉”之说而论山水画景物构成,王原祁论述影响最大。这正于易学理论中“借龙之全体,以喻夫山之形真”的寻龙捉脉之法是一脉相承的。以山水画景物构成的章法为主进行的阐发。王原祁还以“龙脉之说”来品评前代的画家,“古人南宗北宗,各分眷属,然一家眷属内,有各用龙脉处。有各用开合起伏处。是其气味得力关头也。不可不细心揣摩。如董巨全体浑沦,元气磅礴。令人莫可端倪,元季四家俱私淑之。山樵用龙脉多蜿蜒之致。仲圭以直笔出之。各有分合。须探索其配搭处。……”。 中国古代的山水画,滥觞于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独立发展,五代北宋之时趋于成熟,终于成为中国绘画大家庭中的重要画科。一个时代的山水画成就,基本上就代表了这个时代绘画艺术的最高水平。近代以来,岭南山水画以高剑父兄弟、关山月、黎雄才等著名画家为代表,形成了颇具特色的地方画风,声誉远播。一道子的山水画无疑受到了岭南画派诸大家的影响,大胆融合了传统绘画多种技法,又借鉴西洋画艺,注重透视和立体感,设色自然,构图新奇,从而形成了笔法多变、色彩淡雅、寓意深邃、气韵沉雄的自家风貌。对于山水画中的风水观念,古代画家多曾论及。其中以清初四王之一的王原祁最著盛名。王在其《雨窗漫笔》之“论画十则”中,有专论山水画中风水形势的文字:“画中龙脉,开合起伏……龙脉为画中气势源头,有斜有正,有浑有碎,有断有续,有隐有现,谓之体也。开合从高至下,宾主历然,有时结聚,有时澹荡,峰回路转,云合水分,俱从此出。起伏由近及远,向背分明,有时高耸,有时平修,欹侧照应,山头、山腹、山足,铢两悉称者,谓之用也。若知有龙脉,而不辨开合起伏,必至拘索失势。知有开合起伏,而不本龙脉,是谓顾子失母。故强扭龙脉则生病,开合逼塞浅露则生病,起伏呆重漏缺则生病。且通幅有开合,分股中亦有开合。通幅有起伏,分股中亦有起伏。尤妙在过接应带间,制其有余,补其不足,使龙之斜正浑碎,隐现断续,活泼泼地于其中,方为真画。”王原祁此论,向来被认为是传统山水画构图的纲领性理论。龙脉者,原为勘舆学用语,所谓“地脉之起伏曰龙”(《阴阳二宅全书》)。用在画论中,就是指画中山体的地势走向。王原祁弟子唐岱继承乃师之说,在其《绘画发微》中也称:“主山来龙起伏有环抱,客山朝揖相随,阴阳向背,俱各分明。主峰之胁傍起者,为分龙之脉。”“主山一幅中纲领也,务要崔嵬雄浑,如大君之尊也。群峰拱揖而朝,四面辐辏。”将王原祁的山水画构图理论推到了极致。对于绘画中的堪舆风水之学,著名学者钱钟书先生有精妙的评价:“我国勘舆之学,虽荒诞无稽,而其论山水血脉形势,亦与绘画之同感无异,特为术数所掩耳。……勘舆之道于艺术,犹八股之道于戏剧,是在善简别者不一笔抹杀焉。”(《谈艺录》)慧人只眼,诚哉斯语!

陈彦雄画作《江南秀色》

二、神韵与意境的理论关系

美妙的布局,自然传神,清空深远和耐人寻味能获得言外之意、象外之象、意味无穷的美感,是大自然浑然天成鬼斧神工的神韵。

唐代的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论画六法》曰:“至於鬼神人物,有生动之可状,须神韵而后全。”清代周颐《蕙风词话》卷一:“所谓神韵,即事外远致也。”神韵的结构特征是虚实相生。本质特征是“生命律动”,即展示生命本身的美。在我们民族的审美心理结构中,是把宇宙与艺术视为浑然一体的同构关系。人心虽小,但可以装得下整个宇宙。

神韵与意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意境是在情与景高度融汇后所体现出来的艺术境界。 意境理论的发展有个漫长的过程,通过历代理论家艺术家的不断演绎思考而日趋完善。他们认为意境的构成是以空间境象为基础的,通过对境象的把握与经营得以达到“情与景汇,意与象通”。

意境理论的提出与发展﹐使中国传统绘画﹐尤其是山水画创作在审美意识上具备了二重结构:一是客观事物的艺术再现,一是主观精神的表现,而二者的有机联系则构成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意境美。是画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在自然美、生活美和艺术美三方面所取得的高度和谐的体现。

意境的最终构成,是由创作和欣赏两个方面的结合才得以实现的。创作是将无限表现为有限,百里之势浓缩於咫尺之间;而欣赏是从有限窥视到无限,於咫尺间体味到百里之势。正是这种由面到点的创作过程和由点到面的欣赏过程,使作品中的意境得以展现出来,二者都需要形象和想像才能感悟到意境的美。

陈彦雄画作《大美中华 江南印象》

在中国美学史上,意境这一概念的明确提出比较晚的。唐代的艺术批评从佛学术语中引进了境和境界的概念,用来表示画家艺术表现的对象和创作的艺术形象。唐宋以后,意境的概念才开始出现在艺术批评中。通过清代作家、评论家的讨论、辨析和广泛使用,意境的内涵更趋丰富、深刻和统一。意境理论的形成则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在先秦时代,中国古典美学已经一般地研究了心与物的关系,认识到人之情是外务感动的结果。魏晋南北朝时期,在深入探索形象思维规律的基础上,充分讨论了艺术创造中的主观情感及情景统一的问题,要求“以形写神”,做到“气韵生动”,注意对审美对象的内在特征的把握,自觉追求艺术的“滋味”。中唐释皎然、司空图主张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可以意冥,难以言状”,更重视表现作家独特的审美体验和情趣意兴。南宋严羽的“别材”、“别趣”说,清王世禛的“神韵”说,都从不同方面逐步深化了意境的美学特性,使倾向于“表现”的中国古典艺术这一主要特征更为明晰突出。

艺术家之心身就是宇宙的创化,他可以映射宇宙的诗心、宇宙的灵气。自古以来,艺术对神韵的追求永不停息。《周易·系辞下》曰:“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国画艺术以“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作为艺术创作的源泉,艺术家获取大自然之“象”于其作品中,概括为观物取象,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也就是艺术家所要达到的神韵。“神明之德,如健顺动止之性,万物之情,如雷风山泽之象。”健顺动止是乾坤震兑之象,具有元亨利贞之美。观物取象,则锻炼了古人对万物万象的审辨力与悟解力。大自然和社会的万有“实象”和形态撞击着主体的心胸,通过观令自我建立审美关系,如一道子眼中之松,心中之荷,都是应象而起的意的激荡、凝伫、流溢、升华和净化,是因味象而澄怀、游目而静虑、观物涤神的灵府澡雪。

陈彦雄画作《悟道》

回到一道子绘画的整体,让你可感知的就是它的立处见真,也是气象之真,这个气象既是眼见之物,又是虚体之象。虚体之象可以融化为理想的物象,心性的物象和精神的物象。“云行月空,清静入真”,后者是理念,心性,前者是借来的心体,本句借云和月进入“真之境”,比如郑板桥,他的兰花,总是恣意蓬勃,长在山间,充满野趣,强调道法自然的审美取向和精神映射。说到倪瓒,人们不禁会说,“残山剩水”,那是泥中清池,孤寂空旷对月托心,有道可寻,而愁无处着,来去如风。说到齐白石,则是平淡天真;潘天寿,却又是峥嵘奇崛,皆能体现一种神韵,但表现方法有别。皆通过迁想妙得,让人领略其中的奥妙。

当然神韵并非轻易可以获得,需要以最大的毅力打出去,需要不断以自然为托体,需创作者经过不断的笔墨修炼、体悟,才能达到一种认知状态,物、事、人皆能上升到化境。比如去看黄帝陵,见到那种大气磅礴的精神强调的是写意、写胸怀、写境界、写气象,这也正是中国文化的核心结构。陶渊明的诗与王维的诗都别具神韵,但又有所区别。前者的平常心是日常最为平淡的东西,但文化的淘洗,个人阅历和精神历练所产生的自然、天真的心性,赋予平常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最后两句是一种追求本源的思维方式。作者寄望能够进入“天人合一”,“知行合一”,甚至天人互益的体验方式和人文境界,显得温柔敦厚。

王羲之在《书论》中说:“凡作一字,……或如虫食木叶,或如水中蝌蚪; 或如壮士佩剑,或如妇女纤丽。”道出了把日常的体验化为一种技能、笔法或笔力,并进而提升到一种新的境界。用笔有规矩、墨有墨法,掌握了这些笔墨基础,当一种笔法或一种用笔使我们感受到另一种声音、另外一种空间时,一种美好的东西就会被唤起。描述的是具象,阐述的却是“心性”文化,人格境界。而人格境界需要浑厚学养的支撑。

陈彦雄画作《春色满园》

以一道子的禅画为例,他的禅画极简,让清空冲淡自己心底的荆棘,舍去物本之态和机质,剩下物非物的精神观照,山水存天理,木禽观态。郑板桥等为例,董仲舒说“正其谊,不谋其利,名其道,不计其功。”文化在他心底积淀时已经形成独特的体验。文者见心性,画者也立心,取象、立象、品象是在本心立格的自然中生发。绘画一定是在反映出人所追寻和遵循的一个信仰,并立足于境界,笔墨才能有一定的气象,同时也映射出他在自然中如何铸练心性并把握立格、立象的方式。

神韵更是对理想境界的一种自觉追求,而不是那些信笔涂鸦的人所能做到的,他关照的是整体文化现象,与宣泄无关。生活是一种杂味酱,但总是把自己净化为一股清澈的溪流,映照万物。

三.《周易》与书画艺术

古人的衡文,讲究“神”、“气”、“韵”,以及这三个词两两所组合而成的“神气”、“神韵”、“气韵”。书画也一样,缺乏神气韵,便显得不忍卒读,味同嚼蜡。

古人关于这方面的论述为数不少。宋·袁文《瓮慵闲评》说:“作画形易而神难。形者,其形体也。神者,其神采也。凡人之形体,学画者往往皆能;至于神采,自非胸中过人,有不能为者。南朝齐·王僧虔《笔意赞》说:“书之妙道,精彩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千古。”晋明帝虽略于形色,颇得神气,笔迹超越,亦有奇观。顾骏之神韵气力,不逮前贤,精微谨细,有过往哲。(南朝齐·谢赫《古画品录》)矜持于句格,则面目可僧;架叠于篇章,则神韵都绝。

陈彦雄画作《寒山听钟》

(明·胡 应鳞《诗薮》)“气”、“气韵”—虽不该备形妙,颇得壮气,凌跨群雄,旷代绝笔。(谢赫·《古画品录》)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矣。(张彦远《历代名画录》)韵—葫芦依样不胜揩,能如造化掘安排。不求形似求生韵,根拔皆吴五指栽。(明·徐渭《画百花卷与写生》)

上述不同的概念,反映了共同的本质,就是与形相对。“传神者,气韵生动是也。”可谓之“神”。神,具有内在生命也。如“从来不信梅花谱,信手拈来自有神。不信试看千万树,东风吹着便成春。”(南朝齐·谢赫《古画品录》)“气”是宇宙产生万物的动力,也与生命有关。故庄子谓:“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但气与神有区别。“气”作为生命的显露而较实在,“神”作为生命的灵魂则更为幽隐而虚灵。气似强盛的体魄,韵如清雅的神情,气偏于壮而韵偏于婉。“画家之妙,全在烟云变化中…… 山水中当著意生云,不可用拘染,当以墨渍出,令如气蒸,冉冉欲堕,乃可称生动之韵。”

与气神相比,韵显得更有美感。壮气须带有一点含蓄,虚神须带点风仪,才成为美。“韵” 就是含蓄的风仪。“气神”既是美学的概念,又是哲学的概念,而“韵”是纯美学的概念。

千载不朽谓之“神”。《周易》之“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包、无所不明的超常之灵和无穷功力的圣人,“神”走进艺术领域,则使人体验到韵味无穷、美妙神秘的世界。“神”是本原的规律性,混沌无迹,是宇宙灵机和智慧心源的统一体。《周易》之“神”无所不在,诸如“通变之谓事,阴阳不测之谓神。”《系辞下传》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矣。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系辞上传》曰:“夫易,圣人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神韵之作离不开神思,它超越时空界限,突破具体的有限约束进入超凡、超验的神游状态。要求审美体验与审美想象不再受观察现实的局限,发挥独创精神,以神妙之思打开艺术的大门,正所谓“迁想妙得”(顾恺之)、”“神超理得”、“神之所畅”,从而得到超然旷逸、富有浓郁艺术魅力的艺术作品。以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为例,曹植与洛神,前后顾盼,含情脉脉,难舍难分,可说此时无情胜有情,不言之处尽在“通神”,是顾恺之对“阴阳不测谓之神”的易学玄理的自觉追求。

1.陆机《文赋》的神思

陆机在《文赋》中说:“丹青之兴,比雅诵之作,美大业之馨香。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绘画并非只是对现状的描摹,而是与雅诵一样,具有比兴的作用,我们观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就是如此,以形象的艺术传播后宫之德。中国的梅兰竹菊四君子,更成为家喻户晓的比德君子的人格写照。“俯贻则于来叶,仰观象乎古人。济文武于将坠,宣风声于不泯。涂无远而不弥,理无微而弗纶。配跕润于云雨,象变化乎鬼神。此即《系辞上传》中“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

可见《易传》的思想使《文赋》越发穷理尽性,出神入化。为创作出惊天地泣鬼神之作,必须玄览,并通过全神贯注达到天地合一的新境界。但他同时也指出,“应感之会”神秘莫测,玄妙“开塞”之由来于神。

2.刘勰《文心雕龙》神思

刘勰的《神思》:“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神思之谓也。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神居胸臆,而志气纯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关键将塞,则神有遁心。”刘勰认为想象比“思”更为神远。“寂然凝滤,故能入神。这与《易辞上传》中的“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如何做到神与物游,刘勰主张“虚静,”“积学,”“才气,”“情变,”。惟有虚静才能“藻雪精神”,惟有“积学”和“才气”,才能“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窥意象而运斤。”

“神思”篇中总结说:“神用象通,情变所孕”。“情以物迁,辞以情发”(《物色》)。情发展到不可测的地步,就与“神”无异了。这里的神与《周易》的“通变之谓事,阴阳不测之谓神。”不谋而合。

常平画作

3.顾恺之“悟对通神”

顾恺之从西晋广武侯张华所作的《女史箴》:“茫茫造化,两仪既分。散气流形,既陶即甄。在帝庖牲,肇经天人,爰始夫妇,以及君臣。家道以正,王猷有伦。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得到启示而绘制的《女史箴图》卷,他用高古游丝描绘人物山水,人物皆典雅、文静,和善高贵,飘飘欲仙,“神仪在心”,日月明照,瑞鸟呈祥,淡雅神妙。是晋朝用来劝诫嫔妃遵守伦理道德的图卷,其思想溯源,也是《周易》宇宙生成论的引发,《周易·家人》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坤》卦曰:“含章可贞或从王事,而其绘画则充分体现了“以形写神”的艺术主张和以神表现人物品藻的审美幻境。

“神 ”微妙难测。《说卦》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桡万物者,莫疾乎风;燥万物者,莫锬乎火,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润万物者,莫润乎水;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在这里,神指出了自然规律的神妙性。开启了人内心情感的空间,成为审美的最高境界。

而所谓阴阳不测,在韩康伯眼里,是“独化、”“非我“、”无主、”“冥运”等物质阴阳的本性所决定的,不由人的主观意志所决定。人们能够做的便是“虚心静虑”,弃智绝慧,体悟神道。不可测,故为神,莫能言,故得妙。神道虽难测,但它与天地同流同归,因此在教化过程中逐渐转化为一种妙悟于心的文化需求。神更从精神性、灵魂性的宗教转化为超然出尘、神妙飘逸的文化特征。从而引出了如庄子《逍遥游>式的神人,“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更将生死置之度外,站在心性的高空,虚空生万境,由观道得道中“无己”“无名”“无功”的境界,生命得到超越。

4.宗炳“应会感神”

在宗炳的《画山水序》中,他对“感神”、“神思”“畅神”等在易学、玄学、佛学等方面进行综合分析,强调了自然山水与艺术精神领悟之间的“应”“感”相同,“圣人含道映物,贤者澄怀味象。夫圣人以神法道而贤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不亦几乎”?圣贤能以神思对易道、儒释道了然于心,“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与宇宙和谐,天地沟通。宗炳在此强调的是心与物、神、情、道的本质相通,感应一致,是《周易》“知几其神乎”的艺术价值和审美理想,“神”与无限之道相融合一。“夫以应目会心为理者,类之成巧,则目亦同应,心亦俱会。应会感神,神超理得,虽复虚求幽, 于是闲居理气,拂咣鸣琴,披图幽对,坐究四荒。不违天励之聚,独应无人之野……圣贤映于绝代,万趣融其神思。余复何为哉?畅情而已。神之所畅,孰有先焉?”(《宗炳·画山水序》)

“应会感神”来自《周易》,《周易·咸》卦有“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说。”“应目会心”脱胎于“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应目”即“观其所感”,“会心”则“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在宗炳眼里,“含道映物”,“以神会道”,“以神法道”和“以形媚道”所得到的艺术构思是理想标准,也是自然本质的道理。

“神思”是高级的心领神会,是对自然神理的感应和领会。神无迹可求却又牵引着人们以虚静之心,神思游荡于洪荒之外,进入物我同体、浑然通神的境界,去获得“神超理得”的美感。宗炳的“神思”论是“静故了其空,空故纳万境”的“天人合一”妙理,其超越时空、融入大化的美妙让人神往。

陈彦雄画作《万壑清音图》

5.张怀灌的“鬼出神入”

张怀灌的《文字论》中说文则数言乃成其意,书则一字可见其心,可谓得简易之道。欲知其妙,初观莫测,久视弥珍,虽书已缄藏,而心追目极,情犹眷眷者,是为妙也。

《系辞上传》曰:“易则易知,简则易从”。书法从“一画”而来,字形虽简,意象深远,神妙。 《书断·序》中又说:“及乎意与灵通,笔与冥运,神将化合,变出无方;幽思入于毫间,逸气弥于宇内,鬼出神入,追虚捕微。”《周易·说卦》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神明而生奢”。《周易集解》曰:“幽,隐也。赞,见也。神者在天,冥者在地,神以夜光,明以昼照。”阴阳相推,神出鬼没,揭示了书法的最高美学特征,将书法的玄妙“神彩”“神功”等推向极致。

当然神离不开养的储备和功的积累。中国画源远流长.在世界文化艺术之林享有盛誉。正是古代优秀书画艺术作品普遍存在的神气韵,因此,能经万代而神采奕奕,历经沧桑而神韵不减,冥冥中自有神明庇护,不泯不灭,绝非偶然。她们历经千百年的流传过程,记录了中华文明的兴衰更替,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的见证和缩影。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经历无数天灾人祸,能保存留传至今,令不同年代的观者仿佛置身于历史的苍茫之中,在物我交流中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如《清明上河图》五出六进宫仍神采依然;《富春山居图》九死一生幸免于火炉之中等,如此不泯不灭者,非得神明护佑,焉能传承百世,神采依旧。

神明,就是艺术作品存在的神韵,贯穿于神韵之间的阴阳之美、和兑之美和太极之美。一道子的泼墨人物画和易画艺术在当代中国画坛上可谓独树一帜,具有很强艺术感悟力和艺术感染力。透过那些鲜活淋漓的泼墨人物(如《听经图》、《和风共韵》、《煮酒品奇楠》和《骊歌悠扬》)我们看到的是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独到的见解和深邃的艺术表现手法,把“易”和“道”的文化完美揉合在他的作品中,他的易画艺术具备了阴阳之美,和兑之美与太极之美。一道子的绘画具有以“诗词为魂,易学为骨”的艺术精神,其独特的艺术语言表现在“诗画合一”之中。一道子是一位既重视题材内容,又重视绘画内容的画家。他的人物画不但在题材上表现了人,而且还在精神上表现了人,是对造型美、意境美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优秀艺术作品。其人物作品面部刻划具微,清丽淡雅,维肖维妙,画面浑润华美,意境深远。作品注重对心灵的内在表现,为中国人物画艺术的创新和返本做出了一定的努力和探索。因此,他的绘画作品具有精、气、神相统一的艺术气韵。

陈彦雄画作《骊歌悠扬》

正如朱彦民教授在其画论《诗画合一,相得益彰》一文提到:“一道子的山水画,从画面景象来看,既有粤东海滨山川的景色之美,以率意而沉着的笔触勾勒群峰连绵、青嶂烟岚的壮阔大气;又有江南水乡风光的秀韵之态,用清朗润泽的笔调,状写烟雨耕稼、牧童短笛的山野景致。既有着力皴擦、密密匝匝的率意,极力表现画家倾泻于深涧密林的诗意与激情,又有精写细描、温婉雅致的整饬,刻意营建画家寄托理想的和谐静谧、气息温馨的精神家园。既能胎息传统,有古典山水画的意境和韵致,又能结合西学修养和现代意识,进行大胆尝试和形式创新,达到了“古不乖时,今不同弊”的艺术境界。作为诗人的一道子,自然会将诗词歌赋题写于绘画之上,诗画合一,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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