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家故事 | 吴昊：我在上海百年老洋房喝下午茶

他用理想和对艺术的热爱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和朋友聊聊天喝喝下午茶、出国旅行是他的日常。他是巴黎EAC高等艺术管理学院艺术市场管理硕士，他曾任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公共关系亚洲专员，他就是反空间MiddleSpace的主理人吴昊。雅昌艺术网&艺术头条APP特别对话反空间主理人吴昊。

吴昊

初次收藏：从好友的作品开始

雅昌艺术网：首先来说，有美术专业背景的人在介入收藏的时候，审美和品味其实都已经非常个人化了。您还记得真正意义上入藏的第一件艺术品是什么吗？打动你的是什么？

吴昊：我个人的第一件收藏是一幅当代艺术作品， 画家叫李东陆，当时他还很年轻。 在法国读书的时候，我跟李东陆是很好的朋友。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实习，稍微有一点点收入，就开始买他的作品。他那个时候刚从法国的凡尔赛美术学院毕业，正在筹备第一个个展。

我一直都很喜欢他的作品，后来也一直有收藏，那个时候虽然我也没什么钱，在国外也很艰苦。但收藏了自己喜欢的作品还很开心。这一点上，很多藏家都能体会到。 还有一点就是当时我和李东陆都很年轻， 他刚毕业，就跟很多年轻人一样，面临一个选择:  到底是坚持走纯艺术做艺术家的道路，还是做其他的打算。在这个时间点能卖掉作品，首先是对艺术家作品的肯定，当然也可以解决他的经济问题，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鼓励。

所以这个收藏行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朋友间的资助，但交易完成的时候，我们的身份就变了，变成收藏者和艺术家之间的关系。这种身份的转变很奇妙。

雅昌艺术网：收藏欧洲艺术品在国内常常会给人一种很高级、很小资的感觉，您对这些新晋藏家有什么收藏方面的建议？

吴昊：说到建议，不光是欧洲艺术品的收藏， 其实任何收藏都差不多，除了自身的兴趣，还有花大量的时间研究和学习。欧洲的艺术文化对我们来说毕竟还是有一些距离的。公共教育、公共收藏中能看到欧洲艺术和文化的机会还相对少。

收藏欧洲的艺术品， 对不同时代的绘画风格、技巧的变化、艺术家的背景，都需要有一定的了解。除此之外，还需要了解市场本身。在中国，专门经营欧洲传统艺术或者是现代艺术的画廊还比较少，藏家了解、学习这个领域作品的场景也少。

反空间：从北京到上海的蜕变

雅昌艺术网：是什么原因让您对欧洲艺术品感兴趣并且在上海开了一家经营欧洲艺术的画廊？

吴昊：我从小学画画，后来又进入中国美术学院学油画，受的教育就是以西方艺术门类为主。至于开画廊，我的第一家艺术空间是2010年开在了北京。那时候刚留学回来，在国外学习的就是艺术市场管理。但国内当时市场的发展还比较初级，国外学的东西根本用不上，很不适应。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我来到上海定居，工作也就转移到了上海。从2015年开始，我们和Galerie Collection’s开始合作，Galerie Collection’s是一家在巴黎专门经营19世纪至20世纪雕塑作品的画廊。当时中国的艺术市场也越发成熟，我们便决定合作进入这个领域。我和我的合伙人在北京和上海陆续通过一些展览，一步步到今天。2018年，我们有了新的画廊空间后， 又开始展出了油画、纸上作品，以及一部分当代艺术作品。

反空间MiddleSpace

雅昌艺术网：反空间的位置很特别，在一座法式老公寓里。反空间MiddleSpace的选址是出于什么考虑？

吴昊：我们的画廊目前位于上海的衡复风貌区（原法租界）。上海的画廊相对比较分散，不像北京的画廊都聚集在几个大的艺术区。

衡复风貌区对很多上海人来说都是很有情节的地方， 保留了很多老建筑。现在逐渐发展成一个旅游休闲的区域，游客们也慕名来打卡。

反空间窗外景色

我们从一开始就定位要做一家“楼上画廊”。我们的画廊位于一所1920年建成的法式老公寓的4层。在欧美国家， 可以看到很多“楼上画廊”，不临街，完全靠预约。这样的画廊基本只服务于自己的藏家客人。

目前主要是我跟我的合伙人来经营画廊，我们的工作状态不允许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守在画廊里， 这种“楼上画廊”的方式可能更符合我们目前的发展，更有效率。

在我们这间老公寓里，大家可以坐下来聊聊天，喝个下午茶，或者喝杯酒，再聊聊喜欢的作品，这种类似于沙龙的方式可能更符合我们的工作习惯。 这种环境本身对很多客人来说就具有某种吸引力。

雅昌艺术网：您的画廊有很多的欧洲雕塑、油画，目前是否已经梳理出体系？这个空间每年都会给当代艺术家举办展览，介绍一下您对于艺术家作品选择有什么标准？

吴昊：我们定位是在从19世纪一直到20世纪上半期。我个人也会关注西方现代主义以后（印象派以后）的作品，不管是雕塑还是绘画，这在国内的市场中还没有被足够关注，甚至是忽略的，我们在这个阶段的作品上花了大量的精力。

至于当代艺术，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传统艺术和当代艺术分为两个空间展示。但是从2020年我们开始尝试着把这两部分作品放在一起。通过主题性的方式去展示。除了艺术家的个展以外，我们可以把很多不同题材、不同时代、不同类别的作品去做一些连接和对话。这种主题策展的方式更像一个美术馆的展览。这是我们目前正在思考的事情。

展览“好奇者的花园”

雅昌艺术网：其实当代艺术跟欧洲传统的油画、雕塑，在同一个空间内进行展示并不冲突。

吴昊：对，不矛盾。 目前只是在市场上会区分，比如拍卖和艺术博览会，他们会强调这个版块的差异。但很多大藏家既接受当代艺术也喜爱传统作品。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藏家的审美是对的，他们没有把这个东西割裂开来看待。

还有一点就是今天能留下来的不论哪个时代的作品，这些艺术家在当时都是很先锋的艺术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之间是不矛盾的。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重新考虑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2020年的10月份，我们在上海外滩附近的一个空间，做了一个临时展，叫《好奇者的花园》。这个展览的的灵感来自于欧洲收藏家的“珍宝室”，这种珍宝室其实也是私人博物馆的雏形。 我们中国文人的书房里也有珍宝阁，差不多的意思。我们把东西方的不同作品放到同一个空间里。比如，我们展示了19世纪的油画、17世纪的手稿、中式的珠宝、宋代的瓷器以及当代艺术。我们想还原一个真正的藏家的收藏是什么样的。 这种展示出现了非常有意思的效果，观众对于这个展览的反馈都很好。

雅昌艺术网：2021年已经开始，近期您有什么展览计划？

吴昊：我们从2021年开始将会和焦小健、李秀琴、张浩这几位艺术家合作。这几位来自中国美术学院的教授在我看来是完全被市场低估的。 我们会陆续展出这几位艺术家作品，有可能是个展， 也可能会将他们的作品和20世纪上半期的欧洲艺术家在一起进行对话。 比如焦小健老师在90年代的时候受到了阿利卡的影响， 我们可能会将阿利卡与焦小健老师的作品共同展出。这也是对中国当代艺术解读的另一种角度。

焦小健作品

市场：45岁以上藏家是主力

雅昌艺术网：当下欧洲艺术品的收藏跟中国传统艺术品收藏有哪些差异性和共性？

吴昊：这两个收藏群体是不同的，毕竟是两种文化的喜好。但肯定也会有交集。我最近接触了一个北京的藏家，他对中西方艺术都很专业。他在中国传统艺术领域有很多精彩的藏品，而西方艺术中， 他选了几个小门类，水准非常高。

如果说共性，那就是大家的学习能力以及心态肯定是一样的。他们肯花功夫去研究、去学习，去看博物馆。

差异性，我觉得是国内整个大的文化背景和交易场景。比如就像瓷器的收藏，从铲地皮开始一直到最顶级的拍卖。每一个层级的发展都很专业，每一个行当、级别里都有高手。

而西方的古董艺术品，首先市场当中的经营者数量还远远不够，博物馆的展览少、相关书籍资料也少。我经常到国外美术馆除了看展还购买大量的画册。一个艺术门类的市场有它周边的生态。我们国内现在的欧洲艺术品领域的展览和相关资料先不说跟欧洲比，我们就跟日本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国内真正系统收藏西方绘画或者雕塑的美术馆还太少，需要很长时间去发展。

反空间MiddleSpace 代理艺术家 吴高岚作品《x空间2号》40cm×50cm，丙烯，2019年

雅昌艺术网：比如一些欧洲博物馆、美术馆在中国做一些巡回展也会很轰动。

吴昊：对，国内一年也没有几个特别好的欧洲艺术展览，而且都集中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比如2020年，莫奈的《日出·印象》来上海展出，还有一个蒙克的版画原作展。虽然展览规模不大，但有很多外地的艺术爱好者远道而来。就是因为我们看到这些作品的机会很少，这样的展览都几乎是天天排队。

雅昌艺术网：目前国内欧洲古董艺术品的市场状况怎么样？

吴昊：国内的收藏群体还是很大的。市场发展也越来越好，我们国家经济发展以及社会环境稳定，收藏的市场一定会越来越好。从西方欧洲的艺术品这个领域来讲，这几年也是越来越好。

展览“好奇者的花园”

雅昌艺术网：目前欧洲艺术品的藏家群体主要分布在哪个年龄段？

吴昊：以我们画廊的经验看，收藏的主要群体是45岁以上的藏家。当然我们也有非常年轻的藏家，他们的喜好、以及对作品的理解方式完全不一样。

雅昌艺术网：国内有一些在做传统艺术板块的机构慢慢开始把目光转移到欧洲艺术品。怎样看待这种现象？

吴昊：从经营的角度上来讲，肯定会有人这么觉得。如果有越来越多的专业的画廊介入，这个市场肯定会越来越好。但问题是真正高品质的专业画廊还是比较少。 我们也可能看到有些城市举办所谓的西洋古董交易会，很多作品的品质参差不齐。我们希望国内的藏家还是能够接触到真正好的作品。

展览“好奇者的花园”

雅昌艺术网：目前您所了解到的欧洲艺术品货源状况怎么样？

吴昊：艺术市场一直是一个动态的市场，一直会有人买，也有人卖，尽管有波动， 但一定是一个平衡又不断变化的过程。市场也会重新发掘那些在历史上被遗忘的艺术家和被低估的风格流派。

今天的中国藏家进入到这个领域，对国际市场是有一些影响的，但这种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还没有达到饱的状态。比如20世纪上半期的美国藏家、二战后的日本藏家、90年代后的俄罗斯和中东藏家在进入国际市场的时候，都对市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现在，中国藏家已经在国际市场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未来这种影响力会更大。

2020 反空间MiddleSpace Project展览项目—— 《远方的风景》

雅昌艺术网：目前来看，中国藏家对于欧洲哪个阶段的艺术品会更关注和感兴趣？

吴昊：我认为大家对19世纪以后的作品还是比较关注的 。因为文艺复兴到洛可可时期的作品（16-18世纪）中仍然有很多宗教性，对于中国藏家，这些作品理解起来稍微有点难度。还有就是我们今天的艺术教育仍然受到19世纪一些西方艺术作品的影响很大。另外，在整个国际艺术品市场上，19世纪以后艺术品也是一个比较活跃的板块。

展览“好奇者的花园”